天地相隨,自古,神魔人之間雖有往來,卻非常態。

唯以存於三界狹縫之仙界互通各界,其中,更以人間甚者,無數場劫,無論古今往來,總與紅塵之事糾纏。

然,又有誰能在明白之後捨棄紅塵喧囂?

 

 

「年輪復刻,天地靜默,如何三世,除不去一瞬奈何。」

這是師兄捨去功德、恢復凡身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誡語。同時,也是步入仙道不過百年的梵冷最是無法理解的一段話。

當年,當他抓著即將離去的師兄,表示疑惑,師兄僅僅是笑著搖頭,告訴他:「莫問,梵兒。紅塵的愛恨不過流水無聲,如此劫難無需也罷。」

若然無需,師兄又為何奮而不顧?

當他將疑惑轉移,詢問自己那宛若東風的師父,未料,那人難得的遲疑,待當回神,便用憐愛的眼神看著他,隨之,勾起苦澀的笑,淺道:「佛曰紅塵是一場奈何;佛曰放下才能夠解脫。然而,又有多少人得以放下,

說來,仙人始終脫離不了一個『人』字。」

「......梵冷無知,無法理解師父話中之意。」梵冷抬頭,恍惚與茫然的眼透著純然的清澈。

「莫。」見此,師父嚴雪的笑滲入了寂寞,當年的愁宛若昨日,卻已失去了當時的惑,即便如此,七情早已成形,如此清澈何能復見?或許,此刻的清澈才是仙道之本。

思索著,嚴雪伸手揉了揉梵冷偏長的髮,「梵兒無需心急,時候到了,該當自知。」

「知。」

靦腆的笑著,梵冷在內心暗自期盼,那讓無數修仙之士墮入輪迴的大劫。

 

 

修仙四百,未有一劫。

踏步薄雲,四百年的沉寂,並沒有使他忘記當年的期盼。拉扯隨著地位而顯礙事的服飾,梵冷緩步走回師門,這段時間,是連修道不過百年的師妹都有一劫。

「師兄!」

踏入師門不過三步,老么蝶冷就像是看到主人的寵物般興奮的叫喊,一時起步便想衝刺而上。就如嚴雪的每個子弟,女孩的名字之後也被冠上一字為冷,然而這性子如火,卻與冷字毫無接縫。

「蝶兒,別這麼跑鬧。」制止快步衝刺的蝶冷,梵冷是笑,想著師父曾經告誡蝶兒難顧這檔事,如今看來,不只是活潑些,暖了些?

若是不見她腰間從未放下的長刀倒是更好。

蝶冷以武仙入道,這在漫長仙史中到是始料未及。古今往來,女性入仙在無視仙骨之精的狀況下多是掌柔控暖之輩,是知四季變化者居多,也因此,蝶冷可說是特殊的存在。

「蝶兒知道了!」將手豎立眉前,蝶冷笑吟吟的喊著。隨之,她繞至未冷尤溫的師兄身旁,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師門瑣事,「炬冷師兄老待我不善,總是笑我傻。」

「傻兒,妳是傻。」隻手觸碰蝶冷的髮,安撫著對方不平的心情。梵冷想起當年與師兄的相處,那時候的自己與師父來說,許同這般,這樣想來,當年的自己也是調皮。「行,不說了,師父找我呢。」

「知道了。」

傻氣的點頭,蝶冷停下原本緊跟的腳步,目送著梵冷的離去。身後是他人的呼喚,她輕描淡寫的望向身後,出門三日的炬冷向她招呼著。

注視著對方,她一笑,冷漠如冬,是嗤之以鼻抑是原本樣貌。

 

 

黃粱夢醒碧心紅,晝歸夜中尋誰處?

等待著弟子的歸來,嚴雪唸著最初的頓悟,回憶著過往凡塵。若非當年,女兒與妻子遭受人災,他也不會捨棄眷戀凡事,歸來此地,重回當年淡如無心的日子。

一開始只是逃避。

想著回入仙道,無災無夢,無死無生。

時間久了,失去了當年的惑,然而,多少年來始終如一,他的愁總未退減。悟道十分,若是問他是否願意重蹈覆轍,他是拒絕,然若問他是否享受過往塵劫,卻是肯定。

「師父,梵冷到了。」梵冷的聲音響起,打斷嚴雪的思緒。清澈的眼與嚴雪面對,他笑著,如初時溫和。

「坐。」別開臉,嚴雪讓梵冷坐到自己身邊。

待他坐下,望著對方身姿,如同當年,嚴雪伸手揉了揉梵冷偏長的髮,即便對方早已不是三百年前的孩子。無視梵冷驚訝的臉,嚴雪一如以往,憐愛的笑著,又是苦澀。
見此,像是瞭悟些什麼,梵冷的神情不再詫異。嚴雪亦無解釋的念頭,只不過是如同老友似,與他互相攀談,說著大事小事,以及一些讓梵冷摸不著邊的叮嚀。

約莫兩個時辰之後,嚴雪又是撫著梵冷的臉,眼神平靜的注視著自己的愛兒,片刻,才使梵冷離去。

「師父,還請保重。」

離去前,梵冷說道。

「還要傻兒多說呢?」淺笑,嚴雪點頭,偶爾為之的露出了孩子氣的神情。見此反應,梵冷也沒多加調侃,一如囑咐的離開師門。

一聲輕嘆無形。

拿起手邊的筆墨草紙,嚴雪執手,第一次,寫下梵冷的名。

這一劫,是死劫。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清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